南淮月明

九州野尘/百苏

全职喻黄

【野尘】

平均每天吭哧一百字的卡文产物,时间点是阿苏勒兵败后回到东陆后的初春,日后乱世同盟中的野尘月三人刚刚在澜州会合。 @凉缘   姑娘的点文,食用愉快w





是夜,万籁俱寂。

吕归尘从一个溺水的梦里挣扎着醒来,睁眼是从雕花木窗外落进来的青白色月光,光影透过窗纸在地面上形成大小不一的光斑,深深浅浅如同湖水,散开一圈一圈的波纹。

他向来浅眠而又不易做梦,即使梦中也往往只有成片走不到尽头的黑暗。很小的时候苏玛会在这样无眠的夜晚坐在床边抚摸他的额头。长夜漫漫,偶尔朔风在女孩的裙摆上游走碰响铃铛,和着片缕笛声落在他枕畔。

吕归尘又想现在自己离那样的夜晚已经很远了,中间隔着千万里路途和十几年的光阴,还有女人白顶帐篷外围着的厚重毛毡。

距离木兰长船载着他回到东陆已经一月有余。吕归尘尚能回想起在海上漂泊了三天三夜后再次面向陆地的恍惚。那时候姬野一手抓着乱七八糟的头发一手拉着他防止在拥挤的人群中走散,嘴里还在不停地抱怨这个小镇阴森森的天气,吕归尘的心却因此奇妙的安定下来,就像是十六岁那年战场上他提刀策马一路飞奔至军营,而后确认姬野平安无事的心情:明明事情没有什么实质的改变,人却仿佛浮萍有了依靠,再无流离之感。

远远的似乎有孤鹰长唳,侧耳却只余风送来苍然云板之音。

天色渐明。










后半夜的清醒所导致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吕归尘披了外衣迈出门槛时恰好迎面撞上一股冷风,整个人失去平衡差点歪倒进墙边的矮松。

“阿苏勒。”

姬野正抱着虎牙与项空月说话,远远看见他,伸手招呼过来。吕归尘走近了便被诧异地打量一番:“你没睡好?”

以对方察言观色的能力尚且能够看出自己的困倦,想必自己眼皮下的青色已显眼到了一定程度,吕归尘无奈点点头,只暗说希望在项空的眼里自己不要过于娇气为好。

“吕兄弟抵达东陆不过月余,衣食之类尚未习惯,想来水土不服也是有的。”项空月摇着折扇插话道,天知道他如何在春寒料峭的晋北着一身单薄长衣而嘴边仍能噙着一抹分毫不差的笑意。日后熟稔起来吕归尘才晓得对方的秘术在某些无关痛痒的方面也常常派上用处,不过此时他只是被看得有些发窘,捻着影月刀鞘上垂下的流苏沉默着不知作何应答。

“他算半个东陆人,没有什么服不服的,”姬野微微地皱眉打破诡异的沉默,接着刚才的话头道,“你继续说,那些投出去的信怎样了?”

“这一批大约有三四十人,”项空月收起笑,眉宇间罕见的有些严肃,“没有差错的话我们大概会在这里停留几日,等到接到印着鹰徽信件的武士们全部到达后再往南边行进。”

“没有差错?”姬野黑沉沉的眸子紧盯着项空月,嘴上重复着这四个字。

“鹰徽印上加了我的秘术,送信的方式绝对安全,而我们现在力量弱小尚且还没听说有引起哪方势力的关注,”项空月笑道,扇子合在掌心一副自信至于自负的神态,“说起来,往后的日子才会越来越难过吧。”

嗯。姬野似乎自觉地忽略了后半句话,转过脸面对吕归尘:“你如果不算太困的话我们可以出去转转。”










晋北八松城。

以往吕归尘只在地图和殇阳关下几个澜州军士的夸口中见识过这座不大不小的古城。初春冰河开化,街上朦胧水雾难以形成降雪,却又到底不比南淮水乡的模样。雾气被冻实了涂抹在窗棱飞檐上,好似秋日里霜花结成薄薄一层,镀着晨曦的金边,泼墨山水一般真真切切在眼前缓缓展开。

大半个时辰前吕归尘跟姬野解释说自己困过劲儿了便也就不怎么困了。那时姬野背对着他费劲地用一根皮绳把虎牙绑在马上。青骓乖觉地低着脑袋,马蹄敲在青石板上当当作响。

“那正好。”姬野终于被磨没了耐性,吕归尘哭笑不得地投向那个死结的视线被一只手拦开。姬野翻身上马,笑声朗朗有如金石掷地:“走,咱们喝酒去。”













将近晌午的时刻街上仍没有什么行人,偶尔能看到人影也不过是须发皆白的老人坐在门槛上抽烟。姬野索性放松缰绳,由着坐骑小马驹一样在城内撒欢地跑。

“以前将军和我说过,八松的雪景是很出名的,可惜咱们还是来的晚了一些。”

“嗯。”

“……你没事吧,怎么跟个锯嘴葫芦似的。”姬野沉默了一下拍拍马背,青骓放慢了步子,容许他扭过头来。

“只是昨晚没睡好而已,”吕归尘按住姬野的肩膀提醒他看路,无声地笑笑,“不是要喝酒吗?前面就是酒馆。”











姬野把马栓在店门口,撩起棉布帘子先一步进去,扑面是一股混合着肉香的暖气。屋子里意外的有不少客人,统共三五张桌子把小店挤的满满当当,听他们言谈间似乎是多年未见的老友重聚。

“酒,上最好的酒。”

“来嘞!”店小二应声过来,细细的眉毛底下一双带笑的眼睛,引二人在窗边唯一的空桌子坐下,“二位真是好口福,昨儿晚上才进了烈酒,蛮子那儿叫什么,什么古尔沁的青阳魂。”

吕归尘感到姬野的视线飘到自己身上了,带着一点莫名其妙的犹豫,他拢着暖手的茶笑笑:“那就来一坛吧,再要些下酒的小菜。”

古尔沁美酒的香是很醇厚的,明镜般澄澈的液体嗅起来像是团燃烧的火焰,阳光驱散走八松城中青灰的雾气暖洋洋地盛在漆碗里,依稀又是有风塘中息将军留下学生莳花后犒劳他们饭食的午后了。

那时候息衍会给他们真真假假地讲自己做山贼的日子,说当年口袋里面没有什么钱,过的是管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孑然一身倒也潇洒自在。偶有一次和另几个山贼在附近城中赌赢了小半袋金珠,合计一下竟然全买了酒喝,钟鼓醇酒红烛美人,竟比做将军更有几分滋味。

人生得意须尽欢啊。息衍大笑着为两个学生斟满醇酿,酒在紫琳秋圃下埋了太久,入喉尽是淡淡花香。

吕归尘抬起头,姬野已经把他那碗酒喝干了,点漆般的眸子沉着碎光,说不清楚什么神色。一碗接一碗的青阳魂倒在他唇齿间,整个人如淋洗过的长枪一点点泌出冷冽的寒意。

“阿苏勒。”姬野撑着桌案,话中带三分醉意,“以后你回到草原,再请我酒喝,不醉不归。”

窗外一只低飞的燕子掠过长街,远远看便是进到夕阳里去了。









这是共王二年的三月,春天从每一根草下的泥土中钻出来。后世的史书记载这一年昭武君兵败率残部退回东陆,数月后其麾下蛮族骑兵全数编入羽烈王天驱武士团,九州步入“乱世同盟”的时代。少年们的手交握举起点燃一个时代的火把,火光中苍青色的大鹰衔着指环张开双翼,眸光威严宛若神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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